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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一百六十三章天子親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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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子親問(1)

這天在含章殿,司馬炎召集了衛瓘、王衍等幾名心腹之臣商議大事。因為身體的原因,他如今很少去前面的太極殿,而只在他所住的含章殿處理朝政。小默在旁伺候禦膳,施惠也在側。

司馬炎作為一代開國之君,可以說是功績斐然,可是在太康以後怠於政術,沈迷於游宴享樂,又寵信楊皇後一黨。皇後楊芷一族趁機排擠其他勢力,逐漸掌握了朝中大權。司馬炎的身體日漸衰微,也知道自己可能沒多少日子了,便憂慮起後事來。

如今朝中主要有三股勢力,一是司馬家族宗室,二是皇後楊家,三是太子妃賈家。司馬家宗室眾多,且都封王封公,是實力最強大的,遠非楊、賈兩家可比。然而實力雖大,卻並不同心,不能同心協力共同對付楊、賈這兩個外戚,而是各自為政,甚至跟這兩家串通一氣來禍亂朝廷。現在太子的位置是絕對牢固了,一旦司馬炎死後,可以毫無懸念地繼承大統。扶持那個低能太子登基容易,可是登基做了皇帝之後,能否壓制各方勢力?又有誰會一心一意地輔佐於他?

最令司馬炎擔心的是皇孫司馬遹。司馬遹的母親就是被司馬炎送往東宮教太子行夫妻之禮的謝才人。司馬炎之所以最終沒有廢掉自己的這個不堪的傻兒子做太子,很大的原因是有這個聰明伶俐的皇孫的緣故。他對自己的兒子並沒有多少期待,卻將光大晉室的重任寄托在了孫子身上。但是這個皇孫雖然聰慧,卻有一個大大的短板,那就是庶出。一旦他的父親繼承了皇位,他母親的地位依舊不能改變多少,而現任太子妃賈南風就搖身一變,成為皇後。任憑哪個妃子,都希望是自己的兒子以後做太子,但相比之下,顯然皇後更有這個優勢。賈南風的兇狠狡詐早已名聲在外,司馬炎料定她一定容不下自己冊立的這個皇太孫,擔心日後會遭遇不測,所以他拖著病體,與心腹之臣商議對策。

最終還是覺得倚仗自家司馬宗室成員最為穩妥。現在宗室之中地位最高的是司馬炎的叔父司馬亮,他是司馬昭的弟弟,司馬懿的第四子。司馬炎登基之初就將其封為汝南王,汝南國乃是全晉最大的封地之一。除了爵位,司馬亮還在朝中身任侍中、太尉、錄尚書事等數個顯要職位。侍中這個職位大多是加官,可同時設置多個,像石崇、王濟等都是侍中。侍中只代表某人為皇帝的親信,並沒什麽實權。太尉和錄尚書事卻不同。太尉掌管天下軍事;錄尚書事,與其說是一種官職,不如說是一種特權,有權處理朝廷大事,非常了得。司馬炎不但將司馬亮委以輔政重任,又派自己的三個兒子分別鎮守關中等各處要沖之地,再將禁軍統領換為自己心腹,防止賈家和楊家作亂。

從表面上看,幾乎所有軍政大權都掌握在司馬家族手中,但這些人卻沒有多大的膽識和能力,不堪重用。關鍵是此時的司馬炎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楊家只需要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就可以將朝臣們擺布,所以這些對策其實並沒有多大用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司馬炎明知道楊駿心術不正,卻為什麽不加以制止呢?無論哪朝哪代,時勢的形成都是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既已形成,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輕易改變的。除此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楊駿只有女兒,沒有兒子,沒有兒子就相當於沒有後代,沒有後代的人是不可能篡位的。所以,司馬炎知道楊駿雖不可靠,卻料定他不可能有謀反之心。

雖然還是不免有擔憂,但在商量完這個決策之後,司馬炎還是覺得安心了不少。他咳嗽了幾聲,小默早有準備,端上半碗飴糖白梨羹來,交予近侍宦官道:“此羹中性偏寒,潤肺化痰,對嗽癥最有效了,陛下不妨嘗一嘗。”

司馬炎吃了兩匙,綿軟香甜可口,咳嗽立時被壓了下去,嗓子也覺得舒服了些。半碗吃完,還意猶未盡:“再來半碗。”

小默眼睛一轉,卻盛了滿滿一碗,交予近侍的時候,手突然一抖,將羹撒了將半,險些弄到皇上的袍衿之上。

司馬炎未及說什麽,施惠卻在旁多管閑事地斥道:“身為珍饈令,侍奉陛下左右,一碗羹都端不平,毛手毛腳的,這還得了?”

小默正怕施惠不領這個局,誰知他竟自己上鉤了,心內歡喜,嘴上卻冷笑著道:“我把碗端不平,毀的只是一碗羹汁而已;而你作為一郡之中正,卻沒有將手放公平,毀掉的不僅是仕人的前程,久而久之,莫不把陛下的盛德隆恩給毀了嗎?”

施惠緊張起來:“你不要胡說八道,一個珍饈令,只要做好你的肴饌,朝廷的事豈是你亂說的嗎?”

“我哪裏胡說?我且問你,尚書郎舒晏跟你兒子秘書郎施得相比,孰優孰劣?你為何把你兒子施得評為二品,而把舒晏只評為五品?”

一句話說到施惠的短處,不由地紫脹了面皮,卻不敢分辯。

魏晉的九品官人法雖然把仕人的評議權由漢時察舉的鄉裏評議收歸到了朝廷官方所有,但其一直是司徒和各級中正來運行的,皇帝很少過問,更不去幹預。也許是這個品評結果太令人意外了,司馬炎忍不住問道:“什麽?二品的品第也是輕易授予人的嗎?而且舒晏跟施得同時入仕,同是汝陰俊秀,又共同操持了元會樂舞,品第為什麽相差這麽大?”

“呃……回陛下,臣雖是汝陰中正,但因施得乃是臣的兒子,臣唯恐別人說閑話,所以選擇了避嫌,未做品評,而是直接交予豫州州都賈恭為舒晏和小兒賦的等第。”施惠老謀深算,知道此事可能會有不妥,自己留了退身餘地,把賈恭給頂了上去。

“傳賈恭。”

須臾賈恭傳來,行禮畢,站在一邊。司馬炎正在問舒晏和施得在各自官署內的考績如何。衛瓘和王衍都如實回稟。

“達官考績和中正品評雖然是兩套獨立的考評體系,但其本質作用是一樣的,全都是選優淘劣,為朝廷甄選品德兼優的仕人。可關於汝陰籍尚書郎舒晏,其所在的尚書臺為其評的考績為優,而豫州中正給品評的卻只為中中五品,為何相差如此懸殊?今天衛司空和賈州都都在,你們兩個給朕說個明白。”

衛瓘不愧是三公大臣,且問心無愧,聽見皇上有問,神態鎮定地答道:“回陛下,舒晏才高名望,滿腹經綸,入職尚書郎以來,不驕不躁,處處謙虛謹慎,起草了無數文書,無一處差錯。每遇年節休沐日,常常替人更值,有求必應。除了尚書臺本職之外,他還完成不少臨時差遣,每次都能不負眾望。最近又證實了周時玉尺,在元會上總督樂舞,其表現想必皇上比臣更了解。尚書臺有二十三曹郎,無人能與其全面爭雄,其為眾郎之首,所以臣把他評為優等,整個尚書臺都心悅誠服。”

司馬炎一邊聽衛瓘評論舒晏,一邊不住點頭。衛瓘此番言論,他還是比較信任的。此時他把眼斜瞪著賈恭:“你怎麽說?”

此時賈恭的心早已“砰砰”跳個不停。自己聽人蠱惑,受人錢財,昧著良心做了沒有天理的事。其實這種事也做過很多了,本不足為奇,誰想到皇上會親自過問?不過,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辦法,若承認自己徇私舞弊,肯定是罪不可恕的,還不如力辯一番,結果還在兩可之間。

“回陛下,臣作為一州之大中正,一向是秉公品評的。據臣了解,舒晏和施得雖然同是豫州仕人,但舒晏跟施得相比還是有差距的。就像元會樂舞,陛下最清楚不過,起初是施得最先領的銜,然後才邀的舒晏加入,所以施得為主,舒晏是輔。整個過程別出心裁,新奇百出,大多也是施得拿的主意……”

小默聽賈恭在這裏信口胡謅,按捺不住,大聲道:“你胡說。要說別的事我不清楚,但元會的事我最清楚不過了。整個籌備過程達數月之久,歷盡艱辛,但始終都是我舒大哥在操持,施得僅僅跟著籌劃了一日而已。若論功勞,我舒大哥要占九成九,施得根本沒有尺寸之功,你怎麽能顛倒黑白?”

這個姜小默,真是不懂規矩,我跟皇上討論正經事,你一個做飯的瞎摻和什麽啊?賈恭雖然這樣想,但礙於小默乃是皇上得意之人,也沒敢發怒,仍平靜地道:“這個很正常,施得為主官,凡事當然只是出出主意而已,涉及到具體的操作,當然要舒晏這個輔官去做了。”

“你知道個屁,即便是拿大主意,我舒大哥也要占九成!”

小默唇槍舌劍,據理力爭;賈恭不慌不忙,以守為攻。司馬炎聽兩個人吵來吵去,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將眉頭一皺,道:“何必只抓著元會一事爭論不休,中正品評可不能只看一時一事。”

“陛下說的對。”賈恭立刻道,“臣做中正,從來都是全面考察的,臣之所以把施得評得高,是因為臣知道他曾經有過一件大功——為朝廷獻上了絕世經典《樂經》。”

“休提《樂經》!那更顯露了施得的卑鄙。那竹簡本是我舒大哥的,被視為珍寶,不料卻被施得要挾哄騙去了。”

司馬炎聽了此話,覺得納悶,便問小默道:“此上古的稀世經典原是舒晏的?他從何而得?施得又因何事要挾於他?”

“回陛下,此寶原是汝陰一位老者所有,那老者屢次受到舒晏的幫助,又見他人品端正,正值有擔當,就將此寶托付給了他。來洛陽之後,由於我還未做珍饈令,就跟舒晏一同在尚書臺廨館吃住。施得聞得了此消息,就以此做威脅,將《樂經》哄騙了去。”

“《樂經》雖是舒晏的,但不管怎麽說,上交人是施得,這份功勞該屬施得,但舒晏識別並成功校正了周時玉尺,也算大功一件,兩者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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